杨戬只等了片刻,沈傲就穿着儒衫出来,笑吟吟地道:秦山大人怎么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走走走,先进府中说。”

    杨戬坐在马上不肯下来,道:“你先上马,随杂家入宫,陛下传见,有要事要交代你。”

    沈傲道:“出了什么事?”

    杨戬急促地道:“先不必问,到了宫中自然知道。”

    沈傲叫人备了一匹健马来,随杨戬火入宫,到了文景阁,看到文景阁内一片狼藉,赵佶却穿着一件衮服,正sè端坐在御案之后,整个人无形之中散着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

    作偎道:“陛下……”

    沈傲这一次并没有叫沈傲就坐,淡淡道:“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看看。”

    沈傲弯腰随手捡起一份陈词,认真端详了片刻,随即苦笑道:“这奏疏里说微臣贪渎,这个“这个微臣确实手脚不太干净。又说微臣不太检点,哈哈这个也不算冤枉了微臣,至于什么横行无忌之类,多少也有一些……”

    谁也不曾想到沈傲居然承认得这么坦率,只见沈傲在停顿之后板起脸来,正sè道:“可是要说微臣心怀不轨,陛下,微臣品行虽然不端,却万万不敢做对不起陛下的事,请陛下明察,还微臣一个清白。”

    赵佶语气缓和,道:“朕让你看这个,就是知道这些都是子虚乌有,这里头说了你,也说了东宫,沈傲,你老实回答朕,东宫当真如此贤明吗?”

    沈傲呵呵一笑道:“陛下要听真话?”

    赵佶颌点头道:“当然是真话。”

    沈傲叹了口气,道:“太子在天下人跟前贤明不贤明,在于陛下在天下人跟前贤明不贤明。若陛下贤明,则天下人都沐浴皇恩,巴不得陛下享国万年哪里顾及得上太子?可要说百姓对陛下畏之如虎不管太子是否贤明,便都期望陛下,太子至少在天下人心中多了一个盼头。”

    赵佶拍卒,怒道:“胡说八道。”

    沈傲的这个理论,完全将赵佶和太子对立了起来,其实这也难怪,称赞太子,尤其是这般肉麻的热棒,无疑是许多人对太子生出某种希翼,就如隋炀帝那个暴君一样天下人苦之久矣,便会想,若是当时是太子杨勇即位,必然又是另外一番局面,于是许多人怀念隋朝太子杨勇并为之惋惜。却从没有听说过同样是弑兄夺权的唐太宗李世民,更不会有人去怀念太子李建成。

    这就是人xing,杨勇或许与隋炀帝同样暴戾,可是天下人恨隋炀帝,才会坚信杨勇贤明。李建成与李世民或许同样贤明却没有人去为李建成招hun。

    赵佶怒道:“朕即位近三十年,天下升平,百姓咸安,莫非天下人都认为朕是昏君吗?”

    沈傲回答道:“臣说的是天下人,可是这上奏疏的士子并不能代表天下百姓,所以臣以为,是这些士子认为陛下略有不足。

    赵佶冷笑道:“没这么简单朕待读书人一向优渥,他们定是受了ng蔽才如此,是谁ng蔽了他们?这件事朕不能姑息,定要彻查到底,朕叫你来便是命你彻查此事。”

    沈傲微微一愣,道:“陛下,这个如何着手?”

    赵佶站起来,叹了口气,负着手背对着沈傲,一双眼睛看着宫灯出神良久才道:“朕也没有头绪,所以才问你,你怎么看?”

    沈傲沉默了一下道:“那就不妨引蛇出洞!”

    赵佶愕然,目光落在沈傲身上道“你继续说。”

    沈傲笑道:“说来也简单,若当真是有心人在背后操纵,就绝不可能只是在咨议局里怂恿士子这么简单,陛下,现在他们只是在造势,造势之后,只怕就要动手了。”

    “动手?”赵佶狐疑道。

    沈傲抿了抿嘴,道:“他们的目的或许是陛下,或许是微臣,可是不管怎么说,既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一定会跳出来。请陛下稍事忍耐,且看他们最后玩弄什么把戏。”

    赵佶顿然醒悟,淡淡笑道:“朕明白了。”他yin沉着脸继续道:“那就让他们闹吧,朕要看看,谁会浮出这水面来。”

    沈傲笑道:“陛下英明。”

    赵佶的脸sè缓和了许多,旋过身来,走到沈傲的跟前,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沈傲抬起眸看着赵佶,现赵佶居然苍老了不多,双鬓处生出的白斑斑,眼角的皱玟平添不少,沈傲不禁唏嘘道:“陛下老了。”

    这句话换作出自其他人的口,绝对是大逆不道。

    赵佶只是淡淡笑起来,道:“朕确实老了,否则怎么会这般按耐不住。”他的眼角,居然生出点点泪hua来,悲愤地道:……朕偏不让他们如愿!”

    从宫中出来的时候,沈傲已经捏了一把汗,伴君如伴虎,这是他今日最深刻的体会,直到今日,他才见识到了赵佶的另一面,好在这一面并不是对着自己。

    做臣子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沈傲心里想,自己是不是该就藩了?宁**头不做龙尾,我的地盘我做主,这样的生活才更惬意。

    其实从东宫的车驾与沈傲的马车在街巷中相遇,沈傲就意识到机会来了。东宫和沈傲之间无论如何也是要做一个了断,沈傲已经没有多少耐心继续周旋,既然如此,那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只可惜这太子的智慧比起蔡京、王桁这些人来实在相差太远,便是郑国公都远远不如,自己设好了一个很简单的圈套,他居然捋起了袖子毫不犹豫地就往里头钻进去。

    沈傲用手遮挡着光线抬头看了看艳阳,一步步从文景阁走到正德门这边,上马的时候,心里想,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这种无休止的内斗,已经让沈傲生出疲倦,他还有许多事要做,去面对更凶残的敌人。

    打马回到平西王府,才现时候不早,刘胜在门口为沈傲牵住马,笑呵呵地道:,“王爷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沈傲嗯了一声,翻身下马,将马交给刘胜,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是人都会有心事,你不必瞎想,陈先生那边,你送了。信吗?”

    刘胜颌点头道:,“陈先生让我转告殿下一句,请殿下一切小心为上。”

    傲郑重地点头,大刺刺地从中门进府,对追上来的刘胜道:,“收拾一下书房,从今日起,我就在书房里暂时先呆着,没有大事不要打扰。”

    刘胜知道,沈傲一旦遇到了事的时候喜喜欢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满口答应下来,小跑着带人张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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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中的每一个举动都引起了许多人的格外注意,宣和三年以来,这朝廷的事居然一桩接着一桩,一个个大佬接连落马,虽然给以了许多后进者机会,却也让人时刻都绷紧了神经,谁知道下一个落马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平西王入宫觐见的消息也很快传开,李邦彦在门下省听到消息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上年户部的府库开支奏疏查验,听一个胥吏喋喋不休地将蛛丝马迹说出来,李邦彦的身体不禁僵了一下,眼睛虽然落在奏疏上,可是心神却乱了。

    这个时候陛下召见平西王做什么?莫非和咨议局有关?

    李邦彦焦灼不安地等到傍晚,从门下省出来,坐在轿子,直接叫人往东宫去。

    这时候程江也已经到了,二人居然在东宫门前碰了头,程江朝李邦彦笑道:,“李门下也来了?”李邦彦只是点点头,忍不住问:“咨议局里的士人到底说了什么?不会出事吧?”

    程江笑道:,“老夫怎么知道?走,先进去见太子殿下。”

    二人一齐进去,赵桓听见他们来了,快步迎出来,在一处走廊处碰了头,二人向赵桓行了礼,赵桓笑吟吟地道:,“走,到殿中说话。”

    到了殿里,赵桓率先道:,“本宫已经得到了消息,咨议局已经上达了天听,是那姓吴的通过卫郡公递上去的是不是?卫郡公在宫里呆了两个时辰,平西王才被宣入宫中。本宫已经让人在宫中打听陛下对平西王到底说了什么,不过”赵桓遗憾地道:“当时宫中的内shi都被遣散开去,知道奏对的只有杨戬一人。”

    李邦彦道:,“莫非沈傲又hua言巧语……”

    程江打断他道:,“这也未必,陛下宣平西王,或许是问罪也不一定。”程江皱眉道:“可是平西王又安然无恙地从宫中出来,可见他的圣眷,陛下难道就真的如此放任他?”赵桓冷静地坐在椅上,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很是苦恼地道:,“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宫里的心思猜不透,说再多也是枉然。”他沉默了一下,才又道:,“不能再等了,单集咨议局,当然掰不倒他,李门下,是不是该让朝臣们动手了?”

    李邦彦道:,“下官已经联络了不少人,也有不少官员对平西王早已心怀不满,只要殿下肯振臂一呼,他们定然跟随。”

    赵桓颌,拍案道:,“好!这就动手,本宫要看看,这大宋到底是谁家天下。”a。